曾经沧海难为水

的眼里都不再是风景,从此心系佛道、修身治学以寄茫茫哀思。诗里,元稹对亡妻那种忠贞不渝的信念与痴情感人肺腑。有人曾这样评价他的这首绝句:“不但取譬极高,抒情强烈,而且用笔极妙。前两句以极致的比喻写怀旧悼亡之情,词意豪壮,有悲歌传响、江河奔腾之势。后面,‘懒回顾’‘半缘君’顿使语势舒缓下来,转为曲婉深沉的抒情。张弛自如,变化有致,形成一种跌宕起伏的旋律。就全诗情调而言,它言情而不庸俗,瑰丽而不浮艳,悲壮而不低沉,创造了唐人悼亡绝句

    中的绝胜境界。‘曾经沧海’二句尤其为人称诵。”

    那一出“愿普天下有情人都成眷属”的《西厢记》,莺莺与张生的情曾让后世多少男女意醉情迷,张生的原型正是这位情深义重的唐代大才子元稹。只是现实远比文学来得残酷,现实里的“张生”最终还是做了一个始乱终弃的负心人,没有舞台上皆大欢喜的大团圆,没有“有情人终成眷属”,“莺莺”只落得一个被“张生”抛弃的悲凉结局。不管那段往事是发生在他的妻韦丛去世之前还是之后,只再那一句“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还是会让人如鲠在喉,难以释怀。

    众多的悼亡词中,苏轼的《江城子》写得哀婉动人,尤为后人称颂: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

    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

    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相顾无言,唯有泪千行。

    料得年年肠断处,明月夜,短松冈。

    ——苏轼《江城子·乙卯正月二十日夜记梦》

    苏轼十九岁与同郡十六岁的王弗结婚,婚后出蜀入仕,夫妻二人琴瑟调和,甘苦与共。王弗出身书香门第,知书达理,苏轼书,她常在旁陪伴,遇到苏轼不下去或者出错的地方,她就从旁提醒。生活上,她也对苏轼照顾有加,可谓是苏轼的贤内助。无奈天妒红颜,王弗与苏轼结婚仅十年就因病去世,归葬于家乡的祖茔。这首词是苏轼在密州一次梦见王弗后写的,那时距王弗去世已十年了。在宦海中几度浮沉,彼时的苏轼正郁郁不得志,想起*****参商永隔,词人心中倍感凄楚。

    人到中年,经历了太多悲欢离合,思念已不似少年时那般强

    烈。“一日不思量,也攒眉千度”,柳永词里那些浓烈的语句,只适合热恋中的年轻人来。倒是这种进入中年后一起担受人生忧患,一起经风历雨的寻常夫妻间的感情,似一杯淡淡的白开水,淡而弥永,久而弥笃。苏轼本来就欣赏“外枯而中膏,似淡而实美”的艺术风格,这首词表达的感情就是如此,也因此才能有如此经久不衰的艺术生命力,被后人吟唱千百年。

    还有陆游,重游沈园,也曾发出“伤心桥下春波绿,曾是惊鸿照影来”的哀叹。贺铸的一曲《鹧鸪天》,“空床卧听南窗雨,谁复挑灯夜补衣”凄凉一问,让人泪湿。

    这些被后世反复吟诵的悼亡诗词,是一段又一段破碎的情回忆,一曲又一曲让人听之断肠的挽歌。原本他们与容若没有任何关系。那时,他正年轻,有贤惠的妻子相伴,有甜如蜜的情,他们躲在那个二人小世界里,尽情享受着这世间最醇厚芬芳的一杯酒。怎会想到,繁花正盛的春天,会被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雪覆盖。霎时,百花失色,百鸟失声,容若的世界在瞬间被冰霜凝固。二十三岁的他,被强行排到了历代悼亡诗词作者排行榜里。在这个行列,他应该是最年轻的,其悼亡之作却是最多亦最让人心疼心碎的。

    听俞丽拿的小提琴协奏曲《梁祝》,由梁祝二人欢快的书院生活到深情款款的十八相送再到欲说还休的楼台相会,之后乐曲急转直下,山伯病逝,英台抗婚,直至哭坟一节,天地变色,断奏,碎奏,曲不成曲,声不成声。容若的人生协奏曲,至此便是这样的曲调了吧。此时,我们能做的,唯有静静地陪伴、等待,把那样一个天地失色、弦管悲鸣的世界交给他自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