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第三的位置。
康熙十六年春,顾贞观携《今词初集》词稿南返,至开封,遇词人毛际可,毛际可为《今词初集》作跋:
少陵云“书破万卷,下笔如有神”,千古奉为诗圣。至于词,非天赋以别才,虽万卷书总无当于作者。使少陵为《忆秦娥》《菩萨蛮》诸调,必不能与青莲争胜,则下此可知矣。近世词学之盛,颉颃古人,然其卑者掇拾《花间》《草堂》数卷之书,便以骚坛自命,每叹江河日下。今梁汾、容若两君权衡是选,主于铲削浮艳,舒写性灵;采四方名作,积成卷轴,遂为本朝三十年填词之准的。丁巳春,梁汾过余浚仪。剪烛深宵,所谈皆不及尘俗事。酒酣,出斯集见示。吟赏累日,漫附数语归之。余赋性椎朴,不能作绮语,于词学有村夫子之诮,无足为斯集重。顾平生书不及少陵之半,而谬托以解嘲,益令有识者揶揄。两君其为余藏拙可也。遂安毛际可识。
在毛际可眼中,填词非有天赋不可为之,没有这方面的天分,书破万卷也不见得能填出好词。杜少陵是诗圣,但若让其填词,未必还能与李白在唐代诗坛上争雄,其余人等就更不用论。如今词学大盛,很多格调不高的词作者只掇拾了《花间集》《草堂诗馀》的一点牙慧,就在词坛上自命不凡,叹
息词坛风气江河日下。
《花间集》是后蜀赵承祚编选的唐五代词集,其中收录了晚唐至五代十八位作家的五百首词,是中国历史上早期的词选。《草堂诗馀》是南宋何士信编辑的词选,所选作品以宋词为主,包括少量五代词,在明代曾被广泛接受。
诗言志,词言情。词最初是为乐坊歌伎和伶人们演唱而用,在一些正统人士的眼中,这种文体根本登不了大雅之堂,充其量就是诗之余,走的是艳科小道。到了宋代,学者文人的参与大大丰富了词的容量,也提高了词的艺术品位,但仍然不能与诗相提并论。经过了元代、明代的消衰之后,至明末清初,词再度兴盛,但世人对词的态度仍然褒贬不一,词的创作也是良莠不齐。在这种情形下,容若与顾贞观编选的这部词集也就显得尤为及时和必要。
清代词人大多推崇《花间集》,容若就曾把自己的书房命名为“花间草堂”,可见他也深受其影响。但有继承也有发展,传统才会被注入新的生命力与活力。容若与顾贞观主张在继承花间词的基础上铲削其浮艳,舒写性灵,对清词的发展与影响可谓至关重要。词非乐坊伶人的娱乐之吟,也非正统学者的说教工具,脱掉一身的脂粉气也不要一身的学究气,她似一个顾盼灵动、摇曳生姿的大家闺秀,大大方方地走进中国文坛,走进者大众的视野。词原本就应该有其独立的文学地位,容若与顾贞观正在做的就是在清代文坛上为词正名,将其发扬光大。
今人做事,利字当头,无利不起早。像当初容若与顾贞观那样纯粹地去一件事、做一件事的人,在当今时代已是不常见了。丰子恺被誉为中国现代最热儿童的一位艺术家,他曾经说过:“近来我的心为四事所占据了,天上的神明与星辰,人间的艺术与儿童。”如今重温这句话,再回到三百多年前,容若与顾贞观,不就是为了艺术而浑然忘我的两个孩子吗?不管世俗眼光,不怕山远路遥,一次次遴选增删,找人写跋作序,做的是与世俗名利全然不相干的事情。
凭君料理花间课。莫负当初我。眼看鸡犬上天梯。黄九自招秦七共泥犁。
瘦狂那似痴肥好。判任痴肥笑。笑他多病与长贫。不及诸公衮衮向风尘。
——《虞美人·为梁汾赋》
葛洪的《神仙传·淮南王》中载:“八公乃取鼎煮药,使王服之。骨肉近三百余人,同日升天。鸡犬舔药器者,亦同飞去。”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对此,容若丝毫不羡慕。在北宋词坛上,秦观的词婉约,黄庭坚的词绮艳,二人以“秦七黄九”并称。《冷斋夜话》中有云:“法云秀老,关西人,面目严冷,能以礼折人。……黄鲁直作艳语,人争传之,秀呵曰‘公艳语荡天下淫心,不止于马腹中,恐生泥犁耳’。鲁直颔应之。”容若以“秦七黄九”比喻他与顾贞观,是说两人共耽于词,不求显达,虽堕地狱而不悔。
“瘦狂那似痴肥好。判任痴肥笑。”两句也有一典故。《南史·沈昭略传》中记载,沈昭略为人狂放不羁,好饮酒使气。“尝醉,逢王景文子约,张目视之曰:‘汝是王约耶?何乃肥而痴。’约曰:‘汝沈昭略耶?何乃瘦而狂。’昭略拊掌大笑曰:‘瘦已胜肥,狂又胜痴。’”此处性德以“瘦狂”比喻自己和顾贞观,以“痴肥”比喻“诸公衮衮”,是说两人哪怕一个多病,一个长贫,受尽世人嘲笑,也绝不会与那些追求功名利禄之辈同流。
这首《虞美人》是容若对顾贞观的托付,他是如此信任地将编选词集之事交付于顾贞观,这更是他和这位师友向世人的一种宣誓与告白:不管在“正统人士”的眼中,词为怎样的诗余、艳科小道,他和顾贞观都将无怨无悔地走下去。
康熙十七年(1678年)正月十七,顾贞观又要回南方。这一次,他带着容若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