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学鸿儒科

    著名历史小说作家高阳曾这样评价年少亲政的康熙皇帝:“康熙能知人,能容人,更能用人,具此三者,必成不世出的领袖。??”的确,在中国历史上,像康熙这样文韬武略样样精通,又能高瞻远瞩、知人善用的皇帝的确不多。

    康熙亲政之时,三藩势力已成,及至下发撤藩令,三藩乱起,中国的南方大地陷入了一片战火。乱军在南方战场上的节节进逼与清军的被动败退,曾在朝廷中引起不小的震动,也曾一度将大清王朝的命运推至风口浪尖。好在,这位年轻的大清舵手能在风雨之中稳立船头,沉着应对,终于慢慢扭转了战局。

    自康熙十五年起,东南战局才渐明朗,三藩已呈败势。

    此时的康熙更加清醒地意识到,欲稳固大清江山,有一部分人必要笼络过来为朝廷所用。这些人就是那些隐居民间的前朝大儒才子。康熙十七年(1678年)正月,前方战火还未停歇,康熙就颁发了一道圣谕,开“博学鸿儒科”,上谕云:

    自古一代之兴,必有博学鸿儒振起文运,阐发经史,润色词章,以备顾问著作之选。朕万几时暇,游心文翰,思得博洽之士,用资典学。我朝定鼎以来,崇儒重道,培养人才,四海之广,岂无奇才硕彦,学问渊通,文藻瑰丽可以追踪前哲者?凡有学行兼优,文词卓绝之人,不论已未出仕,着在京三品以上及科道官员,在外督、抚、布、按,各举所知。朕将亲试录用。

    其余内外各官,果有真知灼见,在内开送吏部,在外开报于该督抚,代为题荐。务令虚公延访,期得真才,以副朕求贤右文之意。尔部即通行传谕遵行。特谕。

    其实早在唐代开元年间,就有了“博学鸿词科”这一名目,它是科举制度之外笼络知识分子的另一种手段。它不限制秀才举人的资格,凡是督抚推荐的,都可以参加考试,考试通过后就可以任官。到了宋代

    ,博学鸿词科虽然延续了下来,但因太过难考,关注的人并不太多。元明时期,基本就是进士科一统天下了。康熙这次将“博学鸿词科”的名称改为“博学鸿儒科”,名分更为尊贵,门槛却并未提高,其目的就是笼络当时在野的一些知名人士。

    对康**说,这是事关政局稳定、国家振兴的大事。而这次应征入选的,有很多正是容若的朋友。

    正月,下征博学鸿儒诏。夏秋间,应征文士多至京。十一月起,供应征文士食宿。施闰章、曹禾、汪琬、陈维崧、尤侗、朱彝尊、秦松龄、汤斌、徐轨、彭孙璚、陆元辅、徐嘉炎、毛际可、黄虞稷(后以丁忧归)、严绳孙、周清原、吴雯、毛奇龄、阎若璩、潘耒、李因笃、叶舒崇等至京。(赵秀亭、冯统一《纳兰性德行年录》)

    于很多落拓士子来说,功名机遇就在眼前。一道开设“博学鸿儒科”的上谕就像一面镜子,立时映照出那些士子文人的种种形态来。高阳在《清朝的皇帝——皇清盛世》一书中将此形象分为三类:

    凡被荐征者,自为硕学鸿儒,但对出处进退、功名利禄的观念,却大不相同,态度上大致可分为三等:上等是坚不应试,或坚不受禄;中等是得失看得不重,听其自然;下等是极其热衷,未荐唯恐不荐,已试唯恐不第。

    顾炎武、黄宗羲、李颙等应属上等——坚辞不出,准备以绝食抗争,好在朝廷中有人为他们斡旋,才得以脱身。还有山西的傅山坚决推辞不来京,被人抬到京城,又抵死不肯参加考试,康熙就给他来了个免试授官,傅山不受官也不谢恩,死硬到底。当然也有很多对此热衷之人,闹了很多的笑话。

    其实容若的很多朋友都可在这三类中找到对应的位置。顾贞观,康熙十七年正月十七回南方,正是要避开求人举荐博学鸿儒科之嫌;严绳孙,被征时已年近六十,他以年老为由坚

    辞却未被获准,到京后又自陈因疾不能应试,四请都未获许。他被迫赴试,卷上不作赋,仅作“省耕诗”八韵就出来了,以为如此一来必遭摈落,能得以遂他归隐江湖的初衷。谁料他早已诗名在外,康熙皇帝惜其才,谓“史局不可无此人”,将他取在二等之末。正是胳膊拧不过大腿,皇上看中的人,任你想尽种种招数都无法脱其大网。从另一个侧面来看,康熙的才之心着实让人叹服。

    与严绳孙等人形成鲜明对比的,容若身边也有一位,他就是姜宸英。康熙十二年夏,姜宸英经徐乾学的介绍与容若相识。那年九月,徐乾学因顺天乡试受劾降职回南方,姜宸英也一起南还。康熙十七年,博学鸿儒科的上谕一下,与试的举子大多都在这年夏秋至京,在此等待第二年三月的考试,姜宸英也来了。从十一月起,朝廷开始供给被举荐的举子食宿,姜宸英因未得举荐,生计无着,容若将其安排在千佛寺并极尽周济,才解了他的困境。后来姜宸英在《祭性德文》中曾提及这段窘迫岁月:“于午未间,我蹶而穷,百忧萃止,是时归兄,馆我萧寺。”姜宸英本是有人要举荐的。韩菼与叶方蔼相约,要一起荐举他应博学鸿儒科,孰料天意弄人,荐期在即,叶方蔼却被宣入禁中,两个月未得回家;韩菼独举,则已过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