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震泽从雪中醒来,身上盖着自己的斗篷。
就是他临走留给小狐狸的那一件。
可是,天已暗透,目之所及,黑白两色。
天上一勾,地上飘棉,雪月交辉,哪能找到那个全身白毛的小团子呢?
或许……是那破庙里有人经过,辗转送给自己御寒的吧。
也是,人家自有皮毛,又要这东西做什么呢?
毕竟小事,马震泽没有再纠结,朝戴着眼镜的斯文男人点点头,自己站起身子,朝孩子走过去。
妇人看起来,也高兴了不少,将孩子抱起来,朝着马震泽一直躬身,不断感谢。
马震泽努力撑起一点笑脸,朝腋下暖了暖手,然后,拉过小童的手腕,轻轻诊了诊脉,心下讶然。
虽然他自己并不是个合格的郎中,可是,民间行走的萨满,接到最多的“任务”,就是看病。
就好像和尚做超度,道士算前程似的。
关外百姓,各家有了什么药石难医的怪病,走投无路下,大多都会找个萨满,给病人“看看”。
所谓的看看,不是萨满自己看看,而是萨满会请与自己有契约的大仙,附身于己。
然后,查看一下病人身上,有没有一些,郎中解释不了的怪力乱神。
通常,会被叫做撞邪,或者冲身。
因为这种情况,在六合之外,所以,又叫外病。
那么作为媒介的萨满,接触多了,自然也懂些医理。
所以,依马震泽看,这孩子之前的脸色,应当是有很重的脾胃之症,以至于,食谷不能养生,孩子就越来越虚弱。
碰到他的时候,也没有多久的活头了,大概也就是个五六岁的寿命罢了。
可是现在诊来,脉术有力,跳动得生机勃勃,再看头面,除了稍微瘦一些,就与一般健康的孩童无异。
马震泽斟酌半晌,轻轻开口:“那位先生,他怎么讲?”
妇人不等男人开口,自己便赶紧答道:“黄老说,孩子本来是没救的,可是,多亏碰到先生您,八字什么……相抵,上下通透,一下就解了病根!”
男人也连连点头:“是啊!以后,这孩子也就一日好似一日,再也不用担心了!”
小童本来有点害怕陌生人,可是,慢慢抬起头,瞧着马震泽的头发,忽然笑了起来,咿呀道:“白白,两个白白~”
妇人宠溺地将孩子的小脸亲了亲,小声哄道:“桂儿刚好,别淘气了,先生可是你的大恩人,怎么能这样说。”
马震泽面色年轻,却满头白发,怎么看都觉得有点奇怪。
虽然不知道是因为病症,还是天生如此,总之“少白头”可不是件好事。
男人赶紧打个拱手:“小儿胡言,先生莫怪,如此缘分,不知道怎么答谢才好。”
马震泽摇摇头,字字犹豫道:“不敢冒功,你们……?”
男人先安排女人坐好,又给马震泽舀了一碗粥,然后,并排坐在另一边的稻草上,将前因后果讲明。
原来,朝廷积贫积腐多年,关外本来就气候恶劣,人口不多。
近些年,日子就越加难过了,除了奉阳,茶额冲,宾州等几个大城之外,四周乡镇,早就所剩无几了。
前几日,知道京城被破,帝后出逃,北边本来就不安分的人们,更加的按捺不住。
不但守城的兵士,大量离队私逃,还有四周山上的土匪,一次次趁火打劫!
那些原本就有些势力的,更加猖獗,收粮收银,强抢男女,自立为王!
短短几日功夫,各种什么,后汉后唐,北周北辽,国号一大堆,皇帝七八个!
如此民不聊生之际,但凡能动的,都想往南走走,不求富贵,只想带着妻儿老小,平淡过日子罢了。
桂儿家姓李,老人在前两年相继去世,男人是一家当铺的写帐先生。
小夫妻只有这一个孩子,此次南下,一为求生,二来,也有为孩子寻医找药的意思。
谁知道,刚出城,孩子突然吐血,这个年轻人,又同时昏在地上!
李氏夫妇皆是敦厚的良善人,一边着急孩子,一边又不忍心把马震泽仍在大雪里。
虽然言语上努力省略了很多东西,马震泽也明白,即便是自己的孩子要死,他们还是就地起了篝火,守了自己许久,直到天黑。
“今天虽然寒冷,又是我们一家逃难的日子,可是,这可是个大大的吉日!”李账房伸出双手,朝着火堆烤了烤。
“一来,遇到先生您,解了我们两年的心病,二来,遇到黄老,告诉我们,得让孩子跟您一起躺一会,才能好病。要是我们情急乱跑,岂不全完了!”
马震泽轻叹:“善心善报,黄老在城里?”
对于他来说,最奇怪的就是这个所谓的黄老了,如果是个有本事的真萨满,不会看不出,孩子好了和自己没关。
如果是个骗钱的假货,又没要人家一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