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奇怪的是,眼光全部落在他身后的二神身上。
段夫人眼泪汪汪,一把头一把脸地摩挲他,见他目光恢复,忍不住纳闷:“老幺,你看什么呢?”
段英杭整个嘴唇撕了好几个口子,嘴角也裂开,还在渗血,却颤巍巍抬起手,指了指中庭:“内,内个小子,给我留下他,真特么好口条!”
段夫人还道他有什么要的,闻言气得够呛,朝他身上拍了两把:“你这个脑子里,除了挣钱还有没有别的?”
出了这种事,夫人又急又怕,情绪一上来,根本就收不住:“你说你一天天的,天亮睁眼就是看房子,睡觉说梦话就收房租!那媒婆赶出去成千上百,你是不想娶媳妇了是吗?”
接着,越说越气,扑通坐到地上,拍着大腿数落:“我都什么样了?我还要怎么宠你,我以为你性情古怪,我连男的都……你怎么就不开窍啊!!”
嗓门极大,粗壮的身子像半个门板似的,一抬手一阵风,拍得本来清洁不染的石板地上,一阵灰尘暴土……
家家的父母大体都是这样,不管你因为何事倒了霉,最后的原因,都要归结到你不听话这同一个毛病上去!
段英杭心里直哆嗦,倒也不是怕母亲着急,问题是真打不过!
眼珠子转了转,请人救命一样,朝着马震泽招了招手。
这执着的二神还在不停地请功,几乎将他所有听过名号的野仙,都攀附了一遍,眉飞色舞,不断鼓动马震泽入伙。
马神棍听着好像启蒙读物,实在气得肝疼,伸出手指,朝他的鼓上哒哒敲了几下。
鼓点冗长阴仄,时快时慢,说不出的一股子悲凉。
二神有点惊喜,废话立刻更上一层楼:“哎呦,怎么着你还会点?那太好了啊!咱们以后就好好好配合!这世道,干别的不行啦!”
敲了几下,马震泽四周瞧瞧,低声道:“记得请了要送。”
“哎,怎么,怎么忽然这么冷了?”二神狐疑地转转身,根本没看见四面八方冲他奔涌而来的诡异。
断胳膊瘸腿的,满脸血污的,腹上插箭头上架刀的,无数形式各异的横死厉鬼,僵着脸,扑身而来。
马震泽一手拽着白离川,慢慢朝段英杭的方向走去。
小狐狸一脸幸灾乐祸,频频回头:“还是你狠啊,这阵仗,没个五七八天缓不过来,折腾得他站都站不起来。”
马震泽腰间的小鼓晃了晃,传出一声怯怯地询问:“先生?”
白离川赶紧伸手抚住,柔声道:“没事没事,你歇着!”
说完,有点好奇地问:“哎?堂上好不好?”
水娘的声音还是多少有点迷茫:“嗯……很大,我都走累了。”
“是吗?真不错……”白离川声音落下一半,咧咧嘴,却没笑出来。
段英杭见马震泽走过来,努力坐直身子,指着他劝道:“妈,你看,这不是你给我找的贵人么?只要他在,你不用担心!”
马震泽走进屋子,略看了看他的面色,又伸手,想摸摸他的脉。
谁知道,段英杭却将他的手一把扯过来,十分暧昧地放在自己胸口,朝段夫人抛了个媚眼:“你放心吧,我什么都学的会!”
仿佛怕自己的母亲不信似的,又强自撑起身体,特别温柔地拢住马震泽的头发,两把给他扎了起来,脸上笑眯眯的,全是瞎子都能看出来的柔情蜜意。
段夫人想不到他如此直接,竟然已经到了不背人的地步,两手擦擦假哭的眼泪,长叹一声,起身就走。
段英杭还在后头猛劝:“母亲大人啊,您就别担心了啊!我啥都会!我晚上就办事啊!来,亲一个,小美人!”
段母听着不对,越走越快。
马震泽全是疮疤的脸上,全是无奈。
段母前脚刚出院,段英杭就一把丢下了他的手,自己朝身上擦了擦,一脸警惕地低声威胁:“我跟你说啊!我对你一点意思都没有!我这辈子就是打光棍,也不可能喜欢一个男人!”
他解释的什么,马震泽没注意,只是偏过头,朝自己住的东厢房望去。
方才段英杭一牵他的手,白离川就变成了一只毛团似的小狐狸,顺着门缝,溜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