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连着震动了好几下，蒋桀打开软件才发现是刘升明发来的消息。
【有空吗？卷子改出来了，待会儿给你打电话讲一下要点】
蒋桀看了眼消息，没回应，直接退出软件熄了屏。
到了菜市场已经八点多了，里面基本没什么人，大多都在收摊准备回家。何年一到立马就奔着冯丽华的摊位跑了过去，蒋桀也跟了上去。
摊位是用水泥板做的，不到三公分，新鲜的蔬菜和水泥板之间隔了一层塑料布。冯丽华正坐在竹条编制的马扎上，身体半倾斜，一手撑着拐杖，另一只手则一点一点的把剩下的蔬菜装进背篓里。
“咩苏！”
何年飞奔着过去。
“年年？”冯丽华看见是他，浑浊的眼神瞬间明媚了起来，但随即又泛起了点点忧愁，“不是让你今天不要来吗，早点回家睡觉，明天还要上学呢。”
“我来帮你啊，”何年直接上手，把蔬菜包好整齐地放进背篓。
“我也来，”蒋桀也不好在旁边看着，蹲下身去帮忙收拾了起来。
“小桀？”冯丽华这才注意到他，“你怎么也在这儿？”
“对哦你不是来买东西吗？”何年转头看着他，“快去买吧。”
“店都关门了，我明天再来。”蒋桀说着说着，霎时愣住了，如果他没记错的话，何年装傻这事他应该装作不知情的样子，但何年现在却丝毫没有避讳的当着他的面说出了一串流利的话，且冯丽华还在一旁。
“你……”蒋桀暗示性地指了指他的喉咙。
“你不用担心，”冯丽华看出了端倪，豁然道，“年年昨天晚上跟我聊过他跟你的事，他确实是在装傻，所以希望你以后也能帮我们保密。”
“可是……”蒋桀始终绕不开心中那团疑惑，“究竟为什么？”
为什么要靠装疯卖傻来掩饰自己？
“年年，”冯丽华侧身对何年招了招手，“王阿姨说在她的摊位上给我们留了几个茄子让我们晚上带回家吃，你去帮我拿一下吧，顺便帮她把周边的垃圾收拾一下。”
“好，”何年答应着，立马照着她的话去做。
直到何年走远了，冯丽华看着他的身影，才缓缓开口。
“年年从小就是个很懂事的孩子，他知道自己父亲走了，也明白家里很穷没什么钱。他从小就学会克制自己内心的想法，他不会主动问我要零食玩具，也不会像个小孩子一样撒娇，在学校被欺负了也总是闷在心里什么也不说。自从我腿受伤了以后，他就更加成熟了，像个小大人，背着我偷偷去外面卖东西捡破烂，被打了依旧一声不吭。”冯丽华吸了口气，声音发颤，“我还记得他十岁那年被同学围在墙角里揍，打的头破血流……”
“那一天我看到他，忽然明白了很多。他只有十二岁……他还只是一个孩子啊……”冯丽华眼泛泪光，下巴微微颤抖，“但他一直在忍，在憋……甚至从他开始懂事起，我就再也没有见过他掉眼泪。”
蒋桀慢慢往向不远处的何年，握紧了手指。
“只有傻子，才不会因为冲动的行为和崩溃的情绪被人冷嘲热讽。我这么跟他说。”冯丽华说，“因为我不想让他再憋着了，也不想让他一个人被霸凌而不敢反抗。我想告诉他，你是个‘傻子’，你可以疯起来，你可以漠视那些嘲笑你的人，甚至可以去反击那些欺负你的人，好好打一架都没关系，只要不再憋着，不再怯懦，敢正视自己。到那时，他才能变得足够强大，外界的一切都伤害不了他。因为他是个‘傻子’，他做的一切都合理。”
蒋桀的心情有些凝重，之前他曾把这句话当做病态的行为解读，可是现在看来，一切都有它合理存在的原因。
何年从小就隐忍憋屈，冯丽华之所以告诉他要装成傻子，不是想让他逃避，反而是想让他敢于直面那些伤害他的人，给他反击对手找了一个合适的契机。
如果他真的反抗，真的回击了那些人，旁人也只是一句玩笑话，就此带过，而如果他是个普通人，到时候等来的，只会是旁人更加恶意的讽刺。
他是杀人犯的儿子，还是被霸凌到孤注一掷的小孩儿。
他有什么资格反抗啊？
心脏仿佛突然被狠狠揪了一把，蒋桀皱紧眉心，深深吸了口气。
“好，我明白了冯阿姨。”蒋桀说，“以后我不会跟任何人说起这件事。”
“谢谢你。”冯丽华淡淡地笑着。
“咩苏，茄子我拿过来了！”何年抱着几个大茄子跑了过来，在感受到面前这俩人气氛不太对的时候慢慢停了下来。
“咩苏，你的眼睛怎么红了？”何年放下茄子，小心翼翼地问。
“我没事，”冯丽华揉了揉眼睛，“刚才突然一阵风，把沙子吹我眼睛里了。”
“我帮你吹吹，”何年担心道。
“好了已经没事了，”冯丽华笑着说，“我们快点收拾东西回去吧，你明天还要早起上学呢。”
陪着他们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