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星河转,人间帘幕将垂。
百官文墨政论,或议书,或文写,总惜光阴似箭,一朝下笔,已是人间晚晴天。
“劳烦各位大人了,辛苦辛苦。”
“客气,何司长、世子,下官等告辞。”
司正堂大门口,两座石狮子坐立,面朝大街,威风凛凛。
与世子等辞别,几位大人渡一身晚霞而上马车,踏着风归去。
文司首常文君是最后上马车,坐定,便与自家师爷兼徒弟打趣:“这何其正怎不留个晚饭,抠搜至极!”
师爷程无用,字雍才,其貌端正,喜怒不形于色。
此人非是无用,反是常府中德才兼备的师爷。
文司首初上任时,此人年才弱冠,主动请缨,一番考证,深得老太傅的怀才之心。
十年光阴,少年不复,未有婚娶,独来独往,过往不染红尘片叶,只为常府家中客,亦拜常文君为师。
“文司首,您倒底是嫌何司长抠搜?还是念着司正堂那厨长的手艺!?”墨青衣面善的师爷已是而立之年左右的模样,青玉簪挽墨发,无奈地摇了摇头。
末了,合扇,右手执扇柄,左拍打几下手心,神神秘秘一笑:“堂堂一司首,竟做这档子事,老爷子,有损颜面呐。”
老头故作吹胡子瞪眼,一边往大袖里摸索,一边嘴里念念叨叨:“赶明把那厨长弄我府上,花满楼的桃花酥不用排号,便也吃的上了。”
说罢,从袖口缓缓拿出一方纹花绘叶的丝帕,帕子包裹着什么东西,包得方方正正。
常老爷子斜眼瞄了一眼淡然着一张脸的师爷,慢悠悠的打开那丝帕。
刹那间,清香入鼻,淡粉卷饼约两指大小,夹心处有软状糖羹,丝丝香味淡而绵延,如春日初桃,淡香不浓,沁肺腑。
这会,程无用有些心动,眉角一动,坏心思就来了:“老爷子,尝一个。”说上手就伸手,左手迅速那么一拈。
咯吱咯吱,脆声满口。
外皮清香,不柴不面,恰到好处的清脆,夹心处软糖羹,甜而不腻,正解外皮的那一点点淡味。
常文君见食物失守,慌慌忙忙胡乱盖住,护在怀里,气急败坏:“方才不舍得多吃,如今跟我家夫人抢食。”
“嗯……百尝不厌。”程无用嘿嘿一笑,一副回味无穷的样子。
见老爷子护食,看了眼外头随着门帘晃动而忽隐忽现的马车夫背影,道:“老爷子,你不想来一块,反正还有五块,老夫人也不知道你带了几块。”
说着,老爷子瞄了眼外面的自家车夫,思虑一会,假装听不懂他说什么。
程无用见他不上道,继续说:“没事,张叔如此老实,怎会说出去?”
见老爷子不死心,喊道:“是吧,张叔?”
张叔忍着笑,聋子上身:“啊!师爷何事?”
师爷目一喜,小声道:“您瞧,老爷子,这桃花酥平日也不见得吃上一块,何必如此憋屈?”
程无用是打定注意要老爷子吃,老爷子见状,也顾不得他打什么坏心思,支支吾吾:“可不能……告知你师母?”
程无用点头,又竖手起誓,老爷子美滋滋的尝了一块,心满意足的眯着眼,仿佛没有什么比尝一口桃花酥更得意的事。
马蹄哒哒而去,老爷子小心谨慎地将几块桃花酥包好,放回袖心。
车上师徒俩相视一对,哈哈大笑。
这边,何其正、赵星泽两人于门口目送,某鬼王负手持剑,漫不经心的眯眼,瞪着西边霞光。
而刘叔驾着马车,缓缓而来。
待几位大人的马车不见尾影,何其正才回神,与正在出神的世子爷寒暄:“有劳世子,关中多事,时时请世子屈尊降贵,实在有愧。”
“何司长言重,王府森严,除官事节事,我亦无半点移步城中,如今是晚辈烦扰各位大人了。”回了神的小世子心情似乎格外好,浅笑凝眸,似盈盈一水间。
这一切,都被回过头的某鬼王尽收眼底,嘴角上扬,宠溺无边。
何其正听这话,难免有些心疼这小世子,自从黄金台一案,小世子大病一场,六年间,王府更是令其与外界少往来。
“世子受苦了”说完,一拜。
小世子面容惊慌,连忙回拜,难得笑着打趣:“何司长如此拘谨,我日后若再念司正堂那糕点,怕也不敢登门了。”
某鬼王一挑眉,心里暗暗打算。
何其正不解:“世子说的是那味糕点?”
赵星泽眉目略羞,道:“粉色夹心那糕点!”
他常居王府,王府上上下下对世子爷格外敏感。衣食住行,小心翼翼,外边的世界只听闻,偶尔乘车马过街,卷帘窥探,也是心喜万分。
再有上次上京面圣归来,南塘遇刺一事,只怕是更见严格。
“哦~世子爷说的是那桃花酥?”何其正恍然大悟,又暗怜小世子身处皇家不近世俗的苦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