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兀自珍重

们齐齐脸朝地,缩着身,打着颤。

    “要找就找李天豪,是他使出的馊主意啊,不关我们的事啊!是他猪油蒙了心,贪图朝廷分发的赏金。有仇报仇,有怨抱怨,不要找我们啊!”

    生者一息尚存之日,慷慨陈词而无一人聆听,怎能强求他们死后怨气滔天,而分辨是非。

    何况是这群连累他们担负了罪名的共犯。太想当然。

    自古衙门重肃杀、主正清,本该是妖魔鬼怪不敢造次的地段。而李天豪屡犯杀戒,坑害无辜,在位数十年来,抹平了历代县令积攒下来的功业。

    青平县县衙已然沦陷,等子夜一到,第一个死的就是李县令。这些孤魂野鬼是在菜市口,被刽子手枭首而死。故而迟迟找不到轮回的场所。

    “你说,那些顶替了你们的名号,身首异处的鬼怪们,报完深仇血恨,会不会来找你们问好?”

    机敏一点的土匪,立即明白了事态紧急。且顺着解裁春的说法,联想到解法。

    性命攸关之际,此时亦不管什么大不大哥,头不头子,立刻站起身,往就近的天和县跑。

    在外逃窜多年的匪徒                                                们,还没这么盼望过被差人缉拿归案。

    人难免有从众心理。一个起头,剩下的就好攻破。眼见乌合之众做鸟兽散,解裁春对吓傻了的匪徒头子摆头,“我观这位勇士已有舍生取义的意愿,那就麻烦你陪我们去一趟县衙,会一会李县令。”

    那钱头子这才回过神来,朝着弟兄们跑掉的方向奔跑。

    解裁春笑一笑,往东南方向出发。费清明落在后头,抬步跟上。

    终于平稳了气息的大师兄温孤怀璧,压制住丢尽颜面的败相,“费清明,别忘了你是问道宗的人。不管你走得多远,是否忘记了出发的目的,绕得多少个弯,都会回来。”

    费清明跟着解裁春的脚步,停顿了一刹。

    察觉到这一点的解裁春,并没有停下来等他。值得她等的人会自主追上来,不值得她等的人,等得再多也没有意义。

    人生路漫漫,总归要自己走。

    费清明遥望着远远把他抛下的身影,想起师父嘱咐他的话。

    他没有转身,去解救他的同门弟子。而是对着身后的同门中人道,“不管你信与不信,我从未遗忘自己隶属于问道宗的身份。”

    “我的所作所为,皆是出自本心,尊崇大道。未曾违抗过师门之命。”

    没什么话能比这句话更具申辩性质,温孤怀璧惊觉,“你……该不会……”

    回应他的,是渐渐远去的步伐。

    玉梢弄笛晚,舞女曲袖长。近来噩梦频发的李县令李天豪,挥停了府衙里献舞的舞姬。他摆摆手,要人上前来为他斟酒。

    那舞姬左手撩起宽袖,挡住脑袋,小碎步走到台前,右手为他倒酒。

    他抓住舞姬的手,那人一把坐进他怀里,遮脸的袖子倒是没有放下。李天豪急不可耐地松了裤头,就要拿人泻火,去一去这些时日积攒的心肝火。

    而那舞姬徐徐放下手来,脖颈以上的位置,荡然无存。

    “啊——”

    李天豪惊叫着推开无头尸体,滚到台下,在地上爬行。他双腿发抖,抓住就近的衙役靴子,“那个人、那个女人……她她她……”

    有黏稠的红色滴滴答答地溅在他的头顶,李天豪抬手一摸,仰起头来,又是一个脖子以上呈现整齐断面的家伙。

    “来人啊!快来人,快来人啊!”李天豪哭嚎着往外面跑,“都死哪里去了?”

    “这不就来了吗?大哭小叫,深夜扰民。成何体统?”来得早不如来得巧,一身素衣的解裁春,气定神闲地跨过门槛。

    “求求大师救救我,救救我!”

    李天豪病急乱投医,不管求助的对象是谁,只要能为他排忧解难,看到他的难处,帮助他就可以。“他们……他们……这群作乱的鬼怪……”

    “快快收服他们,打得他们魂飞魄散!”

    “冤有仇,债有主。他们可以死,你就不能?”解裁春反问,“他们跪下来向你求情之时,你可有应过他们半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