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愍余命

    秦诏哪里舍得他父王再劳动一趟。m.sanguwu.cc

    翌日一早,初阳将升,朝霞打满天幕,秦诏便早早地去奉茶请安了。他只在外殿跪了一晌,燕珩便叫人那点动静闹醒了。

    “父王。”

    燕珩撑肘,斜着眸子睨他,“又有何事?”

    “我来瞧瞧父王,您今日身体可好些了?昨日未曾受惊吧?”秦诏跪近了些,笑眯眯地弯了眼睛,“父王,早间煮的这茶,最能凝神祛乏,您尝一尝?”

    因他脑袋包扎的结实,歪了歪头,便像要坠倒似的,浑身都透着诙谐。

    “头不疼了?”

    “方才只急着来见父王,早便忘了头疼的事儿。”

    燕珩让人逗笑了,接过茶来细饮。

    片刻后,又哼笑问,“不知是不是昨日将脑袋撞坏了?”

    秦诏知道他变着法子骂自己傻,便期期艾艾地往人跟前凑,笑道,“父王,我脑袋好着呢!不仅不傻,还添了几分聪慧,想了一步顶顶好的棋,今儿就能下给您看。”

    “哦?”

    秦诏欲言又止,“我虽没人家伶俐,总还是不笨的。”

    燕珩挑破这话,问道,“哪个人家?”

    “……”

    秦诏不敢再说,又闭上嘴了。

    燕珩当然知道哪个人家,可他偏不说。

    停顿片刻,见秦诏不说话,便又道,“你倒提醒了寡人。今儿,还未曾向你追责问罪呢。”

    秦诏苦了脸:“啊?”

    燕珩哼笑道,“休要装傻。怎的昨日那等轻狂?立于马上也不下来跪好,倒与那平津侯、魏屯等人辩起来了——敢跟寡人的臣子呛白,岂不是大罪一桩。”

    秦诏委屈问道,“这……功、功和过,竟也不相抵么?”

    “不相抵。”

    秦诏便暗自压下昨日的计较,乖乖跟人告罪道:“父王饶恕我吧!请您原谅我,昨日一时心急,方才那样。您是不知道,昨晚……我已反省过了。”

    燕珩嗬笑,神情分明不信,“昨晚反省?只怕是,睡到糊涂梦里去了。”

    秦诏还不知昨晚劳动了他父王去看他,燕珩也不说破,任他自寻理由。

    秦诏便添了两分羞赧,笑道,“本是正经反省了的,反省累了,才睡着的。昨日,本不是魏大人的罪过,他那样忠君爱国,连父王都让他三分,是我胆大包天,没有分寸,才敢与人争辩的!”

    燕珩微微勾起嘴角,神色不辨喜怒。

    他面上虽不动声色,可心底里却添了点儿不悦。

    帝王权柄,最忌讳的,便是添上别人的底色。

    秦诏抛下的两句话,不作声勾起了这位帝王的火气来。可一个不懂事的孩子,哪里懂得官位高低?兴许今天能这样说,是受了什么人的影响。就怕是别人,也当他奈何不了魏屯。

    “父王,怎么了?”秦诏佯作困惑,“您若是不开心,便罚我吧!我也不该同那燕小公子吵嚷的,还差点伤了他,我已经知罪了。”

    燕珩再度打量他,瞧着神情无辜。

    秦诏还生怕他不信似的,忙道,“实在不然,我便亲自与人道歉,必不会让父王为难。知道您心疼……”

    “唔。”

    燕珩抬手将人一腮薅住了。

    “住嘴。”燕珩挑眉,“聒噪,吵得人头疼。”

    秦诏乖乖地眨了眨眼睛。

    “寡人心疼又如何?还不是放纵你伤了人。”燕珩嗬笑,“休要在这里说软话,若不是寡人疼惜他,昨日那箭,恐怕就不是偏两寸,而是要射穿他胸口了。”

    秦诏神情分明不服:父王冤枉人!

    “再有,你放箭、纵马、割绳——哪样不比燕枞狂奍?”燕珩松了捏他的手,轻哼了一声,“不过是个孩子,比你还小两岁,竟也与人家计较?就不怕平津侯发了怒,将你生吞活剥?也亏得你胆大!”

    秦诏跪行两下,凑在榻前,堂皇申辩:“他自有侯爷撑腰,我却有父王撑腰。”

    燕珩睨了他一眼,“这样的巧言善辩,我看你这伤也是好利索了。”

    秦诏忙去扶脑袋,“父王,还是有些痛的。只因瞧见您欢喜,顾不上痛……”他停顿了一会儿,又去偷瞄人,被燕珩一个眼神扫过去,顿时红着脸低下头去了。

    “嗯?”

    秦诏忙道:“没、没什么,父王。”

    “这么忸怩作甚?”

    待秦诏说出那话来,燕珩方才知道,那“忸怩”实在是该有的。

    “父王……我听那日,您说,要请燕小公子入宫读书。”秦诏问,“父王,是同我一般,也随您相伴吗?”

    “……”

    燕珩听着“相伴”二字,总感觉哪里不太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