泪水蕴湿红绸,苏湄说不出话来,只能拼命摇头,用手拽住谢渊的手腕,支吾的音节中带着哭腔。m.pantays.com
谢渊无言,眸中尽是苦涩。
他扯了扯嘴角,看着她,卸了拽在她手腕上的力气,慢慢阖上眼,咬紧牙关才抵住心口闷胀的痛。
喜乐声愈发得近,甚闻有来往行人的庆贺声:
“恭喜恭喜——”
“翁家那对老夫妇可当真有福气,捡了个闺女,还得了个贵婿!”
“是呀是呀,听说这裴少主还特意去面圣请圣上赐婚呢,这八抬大轿来求娶,如此心意,真是叫旁人艳羡呢!”
白马之上,裴玉满面喜色,原本便神仙似的人儿,如今映着明艳日光,竟像是周身染上金光一般耀眼。
身后跟着八抬大轿,红绸带系作的礼花随行系满小巷枯木,有人捧着一盏喜字模样的金箔剪纸,洋洋洒洒随风撒去,众人纷纷弯腰去捡,图个吉利喜气,亦沾沾财气。
马车里,谢渊缓缓睁开眼,取出苏淮卿口中的红绸,将她拥进怀中,抱得很紧。
他叹气,在她耳后轻咛:“卿卿,何苦为了他这般。”
“只要你随我走,我便不会动他......”
苏湄双手垂落在身侧,泪水决堤,下巴无力靠在他的肩膀上,颤声:“好...我答应你,只要...你放过阿玉。”
“我只有他一个家人了......”
感受到她浑身颤抖,谢渊落在她背上的手渐渐攥紧,按在她后颈的手轻轻抚上她的发,声色极尽温柔,又悲戚,“对不起,是我没有保护好你,保护好你的家人,太子被我囚在地牢,待你回去随你处置,对苏家动手的其他人我也均处以极刑,我知道即使这般也难抵你心头苦恨,我也没有资格劝你放下,只希望这般能让你好受些...对不起,卿卿...”
苏湄听不懂他口中的太子、苏家,但猜来也知是同她相近模样的那人有关。
既然他已认定她便是她,遂也不再多费口舌。
他是个疯子。
她不愿与他多说。
苏湄眼睫上尽是泪珠,垂着眼,“我还有一事相求。”
“你说。”
“将我的阿公阿婆一同带走,我想亲手为他们下葬,此间已无缘分可说,从前的尽孝也成了空话,但至少离开了这人世,我希望他们能够安宁。”
谢渊攥起的拳渐渐松开,抚上她的背,轻拍道:“好,我答应你。”
拐角处,裴玉下了马。
按照礼节,新妇下嫁时,新郎官需徒步迎娶,新妇双脚不得沾地,便要新郎官亲自抱去轿上才可。
按旁人口中说的,苏湄嫁予裴家,自然是高嫁,本不需这步,但裴玉却要行此礼节。
旁人不解,可裴玉心知。
苏湄愿意嫁他裴家,是他裴玉之幸,自该珍重,何以为高嫁,何以为下嫁,不过都是看所嫁之人真心如何。
这边,谢渊已下了命令,一行队伍动了身。
阿公阿婆的尸体被抬了出来,搬到备用的那辆马车上。
谢渊说,“善待卿卿,有劳,当厚葬。”
苏湄在车中掀起帘子,看着眼前熟悉景象渐渐褪去,仿若两年在此间生活的记忆一同涌上,又历历在目,如书卷,翻过一页又一页——
阿公阿婆将她从山脚下的水草边捡回,给她取名苏湄。
教她织布缝衣,为她找来草药涂覆伤口淤青。
怕她受欺,为她寻觅良人。
因她被绑,哭了整日整夜,四处求人。
阿玉来无涯镇行医救人,同她相知相识。
帮她救下幼猫,为她挡下顽童弹来的树枝石子。
带她走出无涯镇,去见新奇热闹的集市灯会。
与她诉说心意,说要教她如何爱人。
这一切都何其美好,虽也不乏辛苦,但却令她感受到真情为何物,家人二字体会来竟也如此温暖。
苏湄有时会想,就算像现在这般再也忆不起从前,似乎也不会有多难过。
有家人相伴,温暖平淡地生活,又何尝不是一件幸事。
她的从前,失忆的过往,难道会比这更加令人眷恋吗?
可这一切,还是被突如其来的种种打破。
自从她开始做一些奇怪的梦时,她的心中就时常会忐忑,她怕现在的一切都化作泡影,她会同梦中的那个郡主一般,过上勾心斗角、机关算尽的日子,哪怕得了富贵,可富贵之外,又是什么呢?
是危险,是威胁,是患得患失,是猜忌多疑不敢信任,哪怕是身边看似最亲密的那位。
苏湄想着,直到视野步入苍茫一片,除却杂草山脉瞧不见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