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疯了!”魏酃冲躺在湖畔半死不活的谢偷白吼道。
他虽一直想要了谢偷白的狗命,却也不至于期望眼下这副局面。
再说,就算塞北之事确实是谢偷白这厮弹劾再先,可他恼怒归恼怒,终究也心里清楚,此次弹劾倘若不是成安帝要追他的责、敲打他的衷心,朝中这些摸着纸老虎的心思过日子的权臣根本不可能轻易动摇成安塞北的军心。
他们的一举一动有没有自己的本心暂且不说,但必定掺杂了成安帝的初衷,要真算起前后所发生的事情来,这谢偷白其实还帮他解了围。
一码归上一码的话,他依旧厌恶嫌弃这个人,但这跟救他的命没有关系。
他这会儿心底才纠结出来个所以然来,又听到躺着的谢偷白剧烈地咳嗽了几下,顺带还咳吐出来了几口灌进他肺里胃里的湖水,那声音撕心扯肺地着实刺耳。
魏酃缓缓喘息不曾作声,就着明亮的月色侧头瞧着他几近惨白的脸色,不由自主地抿了抿嘴唇。
他浑身都湿透,墨色的长发紧紧地缠绕在肩膀上,原本血色就浅的嘴唇像是褪了色一般缓缓地翕合着,喉咙里还发出着困兽一般的喘息痛吟。
“怎么,位高权重,便活腻了?”魏酃冷静下来,不咸不淡地问了一句。
谢偷白原本还因为呛水的痛苦难受地紧皱着眉,闻言却微哑着嗓子低低哂笑了一声,十分欠抽的道:“你猜。”
魏酃早知道他这副德行,掀了他一眼冷淡道:
“本将救你只是因为方才只有我二人在这里接触过,如若真出了什么事,陛下追究起来本将定然脱不开干系,到时候百口难辩,恐怕还会无缘无故下诏狱受责罚,防患于未然。”
谢偷白闻言又笑了,也不知道他说的是真是假,但总觉得这几句里头有那么点儿嘴硬的意思。
他偏头瞧着魏酃略带嫌弃的神色,随后又十分艰难地撑着胳膊从地上坐了起来跟魏酃面对了个面。
两人之间隔的距离不远,支楞起膝盖的时候都能直接碰到对方,哪怕还隔着一层衣料,魏酃也能清晰地感知到谢偷白突兀尖锐的骨头。
这种膈应生生戳着他心底的冷淡,不由得叫他想着,这个人为什么会这么瘦?
可他们毕竟站在不同立场,他们应该视对方为不可苟同的仇敌,他们应该不计一切的将对方置于手无寸铁之地,而不是此刻这般双膝相对,同坐于月色皎洁的湖畔之上心底生出什么恻隐。
谢偷白看着魏酃面上稍微动容的神色,缓缓敛下了眸子,道:
“将军的眼中,怎么含着一丝怜悯,差些叫本官看的心动。”
魏酃掀开眼帘,满头黑线道:“你看错了。”他否认得十分镇定,半点也看不出心虚。
谢偷白勾了勾嘴角,又道:“好吧,兴许真是本官看错了。”
他顿了顿,抬眸看向魏酃,最后将视线落到他肩膀上,问道:“夜风凉薄,将军不冷?”
魏酃愣了一下,摇了摇头道:“本将常年在塞北应对的都是些反复无常的天气,习惯了。”
谢偷白点点头,朝着魏酃伸出了一只手:
“那本官并未习惯,怕冷,现下腿冻麻了,还劳烦将军拉本官一把。”他抬着下巴,十分温和地眨着一双多情的狐狸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