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千楼端着茶进屋,将杯盏放置在了魏酃手侧,“将军,饮茶,”忽而望见那一摞竹简,顿了顿道:“这是?”
谢偷白脸都未曾红一下,义正言辞道:“方才我叫魏将军替我去拿的,闲来无事便翻翻,正好解闷。”
魏酃抬起眼帘看了他一眼。
俞千楼点了点头:“那便好,司吏台的公文前几日便叫属下给您收拾走了,是言大夫特地嘱咐过不叫您带病看。”
谢偷白挑了挑眉:“在我这里做不成大人,你便换了个大人侍奉了?”
俞千楼急忙道:“大人说的哪里话,言大夫是看病的大夫,又不需要处理公文。”
谢偷白看他近日顶嘴的功夫见长:“你侍奉他跟处理公文有什么关系?”
俞千楼又解释道:“大人你明知晓我不是那个意思……”
谢偷白自然再知晓不过了:“那记得明日便将公文给我搬过来。”
俞千楼十分为难:“恕属下难能从命。”
谢偷白掐了掐眉心:“罢了,你是认了言子苓那小子当了靠山。”
俞千楼:“大人,您该讲一些理。”
他这句话说完,惹得魏酃都转眸看了他一眼。
谢偷白摆了摆手:“回头我再同你讲理,你先下去,我同魏将军还有些公事要谈。”
魏酃垂下眸,拿起傍边的杯盏,凑在了唇边。
茶里仿佛融了股白海棠和汤药的味道,他饮道喉里全然不知滋味,心神飘忽不知到了何处。
“临近年关,司粮库那边派遣的司职应当还未曾得闲。”谢偷白道。
魏酃回过神,屋里已然只剩下他二人——
“嗯,秋上派遣出去的遣运司职尚且还在往回赶。”他回答道。
二人之间默契的很,矢口不提方才。
“你若实在不放心,我可以向你举荐个人。”谢偷白道。
魏酃闻言抬眸:“谁?”
谢偷白:“司户台里有位叫陶佑玠的笔录文臣,从九品专职杂事,一直在司户台得不到重用,但此人性子热忱、老实死板,干一些固定的差事最合适不过。”
魏酃问道:“既然你对他的底细熟知,且颇为欣赏他,为何不亲自将他从司户那里请调过来、为你司吏台效力?”
谢偷白:“将军倒是十分喜欢扣我话里的字眼,我可是半句未说颇为欣赏他,我只不过是觉得此人对将军有用而已。”
魏酃看向他反问道:“左右难道不也是往你司吏台调人?”
谢偷白摆了摆手:“你不是都已经找人去查到了我之前在朝中的那些所作所为?”
魏酃默认未答。
他接着道:“凡是才干之人得不到重用、无非就是同他们出身有关,那陶佑玠便是无关系背景、靠科举考试擢上来的寒门子弟,”
“我接手司吏之时在司吏台做了很大的官员变动,朝廷上下对我百般刁难,最后是碍着司职无法周转才认了这份哑巴亏,”
“他们一个个哪里是省油的灯,前一次侥幸由着张焕之那桩事的滥帐叫我偷了个空子,如今他们振作起来且摸了几分我的行事路数,断然会使尽浑身解数堵我的道,那陶佑玠我不仅提携不了他、或许还会叫他受着些无妄之灾。”
魏酃头一回见他跟自己坦白从前之事,忽而有种他们之间距离拉近了的错觉:
“倘若他们有意阻断寒门四起这条路,便是我,也不一定能催了他们的愿。”
谢偷白:“你不一样,”
魏酃心下微动,又听他说道:“你远在塞北,且边疆同朝廷是两个战场,黄土和蹄铁阻碍不了他们唇枪舌剑的用武之地,便能利用他们的掉以轻心,倘若你向陛下提议,他不会不采取,朝臣那蛇鼠一窝可以不在乎塞北的防线,但成安帝一定在乎。”
魏酃望着他眼底坚定,有些莫名的冷静:“此事还需要阵东风吹来的由头。”
谢偷白笑了笑:“东风已聚,既等时机。”
魏酃道:“什么时机?”
谢偷白:“将军去户部的时机。”
魏酃:“你是说遣运之事税务之事?”
谢偷白挑了挑眉。
魏酃又道:“但遣运为你司吏台的职事,我一个塞北司军并不适宜插手,就连近日塞北粮草督办之事也不过是临时派任,只是为了安抚一位忠良的不平。”
谢偷白摇了摇头道:“既你已然插手了司吏台的事务,便不能再同两司撇的干干净净,你以为我这一病当真是病着玩儿的?”
魏酃皱紧了眉,神色微恼:“你连你自己的命都能不管不顾地这般谋算利用。”
谢偷白抿了抿唇:“命?将军说的未免也太过严重了些,不过就是受些风寒,且还要长命百岁呢,您可别咒我。”
魏酃凝重看向他:“你嘴里可曾有一句实话?”
谢偷白不以为意:“自然有,”他顿了顿剩下的话没出喉咙。
魏酃掀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