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严无语凝噎半响,在沈习云身影彻底要消失时,才出声喊道:“我总算认清你的真面目了。”
沈习云偏头看他。
江严一字一顿:“重色轻友。”
沈习云闻言,只淡淡回以一笑,踩着晚霞余晖回了王府。
树影随着轻风摇晃,沈习云刚踏进院子,一眼就瞧见了躺在摇椅上打盹的老人,眼睛还处遮着片树叶。
沈习云轻手轻脚走过去,端详了下大致面容,试探着喊了句:“聂师父?”
聂摩动了动脑袋,树叶随着他的动作掉了下来,他半睁开眼睛,待瞧清了来人,忙从摇椅上爬起,快速把乱糟糟的头发抓顺,又理好衣领,才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徒媳妇,回来啦。”
沈习云笑着应了,抬指去摘掉聂摩头发里夹杂的落叶,好奇道:“聂师父怎么突然回来了?”
“哎,这不是听见小霍娶媳妇儿了嘛,所以老夫可是从漠北边关没日没夜地赶来的。”聂摩搓搓手,眼神佻达:“往后咱们可就是一家人了,真好,真好。”
沈习云笑了笑,眉眼生动,比天香国色还好看,聂摩觉得这么个美人,可得帮着自己徒弟抓牢了,他眼珠子转了转,揣着袖子说:“小霍这孩子以前,就经常在老夫耳边念叨着你,说你其实有多好有多好,令他春心萌动不已。”
“……。”沈习云愣了下,随后一脸不信:“怎么可能?”
“怎么就不可能了。”聂摩摇头晃脑:“要不然怎么就把你娶回家里头了?”
沈习云想说,那是因为被自己算计的,但聂摩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兀自在那喋喋不休:“小霍这人啊,面冷心软,又比较嘴笨,不太会表达喜欢,所以之前才会跟你闹得不是很愉快,但其实啊,他是为了要引起你的注意力,这样你就会讨厌他,讨厌他就反而会在心里一直念叨着,念叨久了,这心里头不就把人彻底装了嘛,这叫什么……由恨生爱!”
沈习云:“……。”
他说得情之深意之切,若不是这婚事是他自己亲手谋划的,沈习云差点就信以为真了。
聂摩边说边打量着他的脸色,颇觉自家徒弟追妻之路漫漫,只好再接再厉地说:“前几年,你不是因为凌家的事,跟小霍动手嘛,后来因为这事,关系闹得愈僵。”
沈习云点点头,当年凌家被告,说是因为暗中与奸商在做人命买卖,专门拐卖孩童,此事是康王上报给朝廷的,可沈习云清楚凌家的为人,是绝不会干出那种勾当来,分明是康王为了铲除异己。
只可惜当是人证物证都指向凌家,凌大人又在狱中说是自尽死了,且临死之前还亲自画押招供,将认下罪名。
他当时暗中让下属护着凌大人的两个刚启蒙的龙凤胎离开皇城,后来却被霍霆给带回了刑部里头。
沈习云听闻下人来报时,说孩子已被霍霆带走,他立刻去找了霍霆,可霍霆告诉他为时已晚,那对龙凤胎已经处死了。
“你当时听完后,怒火攻心与他动手,是吧?”聂摩拿眼瞥着沈习云,沈习云抿了下唇,说:“他当时知道龙凤胎的去处,是我从这里诓骗去的,我起初以为他也有意要护那两个孩子,可……”
“他可不就是要护那对龙凤胎嘛!”聂摩说:“当时小霍知道康王也在找他们,欲要赶尽杀绝,而且还命人做出伪证,想要拉着你牵扯进凌家的案子,你要知道,贩卖孩童可是灭门的死罪,一旦你牵扯进去,若是翻不了案,便是必死无疑的事。”
沈习云并不知道还有此事,他猛地从中嗅出了几分不对劲:“还请师父说明白点。”
聂摩抚着胡须说:“小霍就是知道了这事,暗地里替你处理掉了那些伪证,在其中掺和进了一脚,可为你把给康王得罪了,而那对龙凤胎,利用假死逃过一劫,如今可还活得好好的。”
说完,他不住连连摇头叹息,余光压在眼角处,小心翼翼地去瞥沈习云的脸色,见他唇瓣紧抿,瞧着好像有那么几分意外和感动在里头。
聂摩趁热打铁,煽情地说:“唉,都怪小霍嘴笨,跟你直说不就可以,就非要藏着掖着,你说他这深藏功与名有什么用?他虽然看不惯你有时候文人的作风,但还是很崇拜你的,他常说,古往今来,就没有几个能像你这般学识渊博。”
沈习云心绪浮动,不自觉攥紧衣袖,喉结攒动半响,缓了好些劲儿,才说:“他还瞒了我什么?”
“那就多了,不过要是都说出来,小霍知道后,估计就要把老夫给活埋了。”聂摩害怕地缩了缩脑袋,眼角一挑,感慨地长叹一声:“如今你们都成亲了,该恩爱两不疑,以后你可千万不能把他抛弃了,毕竟小霍这辈子,也就单单爱过你一人,用情至深,你若不要他了,他定会生不如死的。”
说完,兀自掩面而泣起来,抽噎了会,暗暗掀开手指,从指缝间去瞟沈习云。
沈习云垂着长睫,几缕青丝被风吹拂着贴在脸颊处,沈习云闭上眼睛,耳畔轻风渺渺。
聂摩听见他低声说:“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