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人间富贵花

    有很多人把容若视为《红楼梦》中大观园里宝玉的原型,把明珠府视为大观园。?理由很简单,容若与《红楼梦》的作者曹雪芹的祖父曹寅是至交好友,他们曾一同在御前当差,彼此惺惺相惜。那一段并未飘散太久的往事,曹雪芹一定能从祖父那里得悉。又有一说,不知是史说还是戏说,说乾隆晚年,和珅将一部《红楼梦》呈给他看,他看过后,良久,掩卷而叹:“这书里写的,不就是明珠的家事吗?!”这样的观点有无道理,还有待更加严谨的考证。我们每一个喜欢容若的人,都会有一个属于自己的标杆,在心里衡量这个才华横溢又满面忧伤、满腹惆怅的大清词人。

    大观园里的宝玉,衔玉而生,被老祖宗贾母及母亲王夫人视为掌上明珠。容若却出生在一个寒冷的冬季,他出生时,既无美玉相伴,也无显赫的家族光环绕身。

    一个雪花纷飞的时节,顺治十一年甲午农历腊月十二,公历1655年1月19日,那是北方一年之中最寒冷的日子,一声婴儿的啼哭打破了冬日的平静。襁褓中的婴儿,红通通一团,皱巴巴的还看不出什么模样。他扯着喉咙大哭,像是在向世界宣示他的到来。从那一张小脸儿上,谁也无法瞧出他日后的惊人才华。

    他的到来,让年仅二十岁的纳兰明珠充满惊喜与期待。那是他的第一个儿子,是纳兰家族的希望。他会不会像自己渴望的那样,如一颗新星在家族里冉冉升起?欢喜之余,

    又有一份隐隐的担忧。那样的天寒地冻,他来得真的有点不是时候,这是否又是命运一丝不期然的暗示呢?

    寻常百姓,新生儿降临,就被唤为“狗儿”“猫儿”,说是贱名好养活。彼时的明珠,虽还不是什么达官显贵,只是一名正四品的二等侍卫,但他对自己的第一个儿子,到底还是寄予了厚望。一个乳名,一个大名,都煞费苦心。

    乳名冬郎,因为他在寒冬腊月降生。就像春兰夏荷秋菊冬梅,因孩子的出生季节而命名,没有什么稀奇。可明珠,他精通满汉文字,对汉文化有着精到的研究,怎会随随便便把儿子的乳名交付于季节。时隔二十多年,那个叫冬郎的孩子已经是名满清初词坛的大词人,人们才恍然将他的乳名与一千多年前的那个冬郎联系起来。

    那个被时人誉为神童的男孩,乳名也叫冬郎。十岁那年,他的姨夫,晚唐大诗人李商隐要离开京城,在他的送行宴上,冬郎即席赋诗为姨夫送行,情辞并茂,震惊四座。事后回想起那一幕,李商隐仍激动不已,便提笔写了两首七绝寄给那个韩冬郎及其父亲韩瞻(字畏之)作为酬谢。其中有一首广为流传:

    十岁裁诗走马成,冷灰残烛动离情。

    桐花万里丹山路,雏凤清于老凤声。

    李商隐的这两首七绝有一个很长的名字——《韩冬郎即席为诗相送,一座尽惊,他日余方追吟“连宵侍坐裴回久”之句,有老成之风,因成二绝寄酬,兼呈畏之员外》。在这首

    诗里,李商隐对那个十岁的男孩冬郎盛赞有加,以为他“雏凤清于老凤声”,前途将不可限量。他预料得没错,那个十岁即能“裁诗走马成”的男孩,后来果然中了进士,入朝后历任左拾遗、左谏议大夫、度支副使、翰林学士,并且成为晚唐历史上一位大名鼎鼎的诗人。他就是晚唐五代著名诗人韩偓。

    明珠在将“冬郎”这两个寻常字眼赋予儿子时,是否有借故人光环之意,今天的我们不能妄加猜测。也许有过,饱汉学诗书的他对韩偓的典故一定耳熟能详;也许没有,如容若后来对朋友们所言,不过是因为他出生在寒冬季节。但我们不能否认的是,一位年轻的父亲对初来人世的儿子寄予的那份厚望与深情。

    从他给那个叫冬郎的男孩取的大名,我们更能看出一位父亲的苦心。明珠给儿子取名成德。《易经》里说:“君子以成德为行,日可见之行也。”意思是说,君子以养成自身的品德作为行为的目的,每天应该落实在行动上。坦坦荡荡一君子,立于天地之间,这是一位父亲对儿子的期望。尽管后来明珠的很多做法都不君子,容若却不曾辜负“成德”这一名字,他用生命和人格在天地间写了一个大大的“人”字。在宦海中,他虽无父亲明珠那样的耀眼光华,但也是实实在在一君子。

    说起成德这个名字,其间还有一段小插曲。康熙十三年(1674年)五月,皇子保成出生,即后来的胤礽。第二年,保成

    被立为皇太子,为避太子嫌名,只好改成德为性德。那一年,他已经二十一岁。康熙十五年(1676年)年初,皇太子保成更名胤礽,性德亦复名成德。如此说来,性德这个名字,他在当时只用了一年,后人却更习惯以“性德”称之。

    关于名和字,《周礼·檀弓》中说,古人“幼名,冠字”,即孩子满百日,由父亲取名,二十岁成人行冠礼时取字。容若,性德的字,是后来取的,但是否在其成人之时难以确证。《荀子·不苟》中有一段定义君子品行的话:“君子宽而不僈,廉而不刿,辩而不争,察而不激,寡立而不胜,坚强而不暴,柔从而不流,恭敬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