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窦初开知为谁

    《少年维特之烦恼》中“哪个少女不怀春,哪个少男不钟情”一语,道出了天下少男少女多少欲说还休的青春情绪。?//??无情不似多情苦,少年拥有一颗敏感多情的心,总是比同龄人先一步长大。容若就是那样一个心思敏锐又感情细腻的孩子。当那种朦朦胧胧的情感飘来,少年容若无忧无虑的书斋生活也就结束了。他有了忐忑不安的期待,有了丝丝缕缕的春愁。那双清亮的眸子里不再只有对身外大千世界的好奇,还多了一份少年特有的深情与忧郁。

    父亲书房里的诗书经典,老师讲授的程朱理学,很显然已经不能满足他的书欲望,也无法寄托他的心事。容若的书房里,在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角落多了一些为时人所不齿的“艳书”。有一个人的书,就是在那时悄然走入容若的世界里的。

    王彦鸿,字次回,明末诗人,曾是望族之后,祖上荣耀无比,王臬、王樵、王肯堂祖孙三代进士,皆为博学鸿儒,仕途政绩也都十分显著。可世事难料,荣辱难期,王家到王次回这一代,就只留下满腹的才情给他,曾经的荣光已然不再。王彦鸿一生仕途不济,命运多舛,三十六岁时与之相亲相的妻子病逝,四十一岁还未能中举。崇祯时,王彦鸿以岁贡官松江府华亭县训导,但此时他已是百病缠身,五十岁就卒于任上。

    痛苦出诗人,王彦鸿的郁郁不得志恰恰成就了他的诗名,他把写诗填词视若生命,以此来化解胸中的块垒。王彦鸿博学好古,工书法,其诗作受晚唐李商隐、韩偓、元稹、白居易等人影响,典丽精工,沉博绝艳。尤其是他写的那些情诗,更是深情绵邈,痴情、懊恼、追忆、忧伤等种种情绪充斥其间。他的《疑云》《疑雨》两本诗集共收录诗一千三百七十二首,词一百零四首,其中描写男女情的诗就有一千首左右。这些诗作语言浅白流畅,感情

    真挚动人,多是他自己感情生活的真实写照。容若的词作中,王彦鸿的影子时隐时现,有直接借鉴,也有婉转的化用,可见这个人对他的影响之深。如果说那个满腹经纶、满身学究气的丁腹松是容若的文化启蒙老师,那么这个悄悄藏身于容若书架上的王彦鸿,就是他的情感启蒙老师。

    《红楼梦》第二十三回里,三月桃花开时,宝玉在大观园的一棵桃花树下偷偷《西厢记》,黛玉来后发现宝玉的是《西厢记》,也随他一起记诵,二人借着《西厢记》里的词句表白、打趣。宝玉自比张生(我就是个“多愁多病的身”),比黛玉为莺莺(你就是那“倾国倾城的貌”),黛玉含羞嗔怒至极,说宝玉是“银样镴枪头”。那是一对有情人最直白的一次情表白,却借了《西厢记》的鼓励。“待月西厢下,疑是玉人来。”在礼教森严的大观园里,《西厢记》《牡丹亭》都属于艳书,被视为禁书。可壁垒再森严,也不能挡住正值青春的少男少女们那一份莫名的春愁情绪。

    一部《疑雨集》似宝黛的《西厢记》,也有人陪着年少的容若细细研。就如那首《生查子》中所言的“散帙坐凝尘,吹气幽兰并”。少年书,佳人在侧。也许正是这样隐晦不明的描述,才引得后人无限遐想。

    在容若的少年时代,在他正式娶卢氏为妻之前,一定是有过一段青梅竹马的情往事的。只是隔了太远的时空距离,故事里的女主人公已扑朔迷离,真伪莫辨。

    关于容若早年的那位恋人,经过后人臆测加上种种所谓的考证,竟也有模有样地越传越真。广为流行的当是“表妹入宫说”,说容若的那位小恋人是他的表妹,也就是《红楼梦》中黛玉的原型。表妹也是个小才女,自小来到明珠府,与容若朝夕相伴,书玩耍且有婚约,长大后却被选入宫中,从此红墙相隔,

    一对小恋人再也无法相见。绵绵不绝的相思终致那位佳人含恨早逝。这与黛玉的故事真的有些相仿。这种传言自然不是空穴来风,它源于一位无名氏的《赁庑笔记》:

    纳兰眷一女,绝色也,有婚姻之约,旋此女入宫,顿成陌路,容若愁思郁结,誓必一见,了此夙因,会遭国丧,喇嘛每日应入宫唪经,容若贿通喇嘛,披袈裟,居然入宫,果得一见彼姝,而宫禁森严,竟如汉武帝重见李夫人故事,始终无由通一词,怅然而出。

    这一段讲的便是所谓的容若混入宫里与表妹相见之事,只是宫禁森严无法语言交流,只得以玉钗相叩来传递情意,更有人言之凿凿,在纳兰词中为其找到有力的佐证,就是那首《减字木兰花》:

    相逢不语,一朵芙蓉著秋雨。小晕红潮,斜溜鬟心只凤翘。

    待将低唤,直为凝情恐人见。欲诉幽怀,转过回阑叩玉钗。

    如果将这首词作从三百多年前容若的写作背景里抽离,单纯从字面意思来理解,再加上那段无名氏的笔记,大约我们每一个人都会相信,容若去宫中与表妹相会的那一幕曾真实地发生过。可是等我们知晓了这首词的创作背景与时间后,这种臆测就不能不让人哑然失笑。

    在赵秀亭与冯统一笺校的《饮水词笺校》中,关于这首词有这样一段笺注:“校文所列《精选国朝诗馀》异文,可见此词之初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