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亭共短亭,一山又一水。↖↖??↗↗人生,原本就是一场接一场的离别,不管你心中有多少不舍与不甘。“多情不是偏多别,别离只为多情设。”容若情多,每一次离别都要给他带来伤肝动脾的痛。
暮春张纯修的西山别业中,容若发出了“人生别易会常难”的无奈叹息;夏日渌水亭的接天莲荷中,容若笑了。那丝隐在笑容之后的淡淡忧郁,只有一个人懂。但在那个秋天,他就要走了。一直在西山别业中诗酒风流的张纯修,其实是****,等待时机。康熙十八年秋,他的机会来了,到湖南江华任县令。
这一次的离别与以往也没什么不同吧,还是一样地让容若伤心不舍,一样地让他牵肠挂肚。只是这一次,似乎又与以往有些不同。这些年,张纯修的西山别业,几乎成了容若躲避尘俗的一处港湾。张纯修是他最触手可及的朋友,无论从地理位置还是从心理上来讲。从容若留给张纯修的二十九封书简中可知,张纯修是他无话不谈的朋友。诗词书画,生活琐事,悲伤,快乐,大事,小事,他都要写信告诉他。他的远去,对容若的创伤也就可想而知。而南地的连天烽火,更让容若为他担忧。
楚国连烽火,深知作吏难。吾怜张仲蔚,临别劝加餐。
避俗诗能寄,趋时术恐殚。好名无不可,聊欲砥狂澜。
——《送张见阳令江华》
愁绝行人天易暮。行向鹧鸪声里住。渺渺洞庭波,木叶下、楚天何处。
折残杨柳应无数。趁离亭笛声吹度。有几个征鸿,相伴也、送君南去。
——《菊花新·用韵送张见阳令江华》
城上清笳城下杵。秋尽离人,此际心偏苦。刀尺又催天又暮。一声吹冷蒹葭浦。
把酒留君君不住。莫被寒云,遮断君行处。行宿黄茅山店路
。夕阳村社迎神鼓。
——《蝶恋花·散花楼送客》
连篇的诗与词,诉不尽的离情别意。他忧友人天涯羁旅行程苦,又担心南方烽火遍地,朋友为吏艰难。情到浓时情转淡,一句“临别劝加餐”,该是最贴心的叮咛了。
那个将要远行的人,又何尝不是离愁满怀?从幽僻的西山别业到陌生的楚地,虽有男儿建功立业的雄心在,但依旧难挡依依离别情。一路怎样地风餐露宿,又是怎样地凄惶思念?张纯修刚刚到达楚地,就匆匆地将刻满思念的信笺寄出。
“烽火连三月,家书抵万金。”容若收到南地寄来的长简时,已是白雪飘飘的寒冬了,可室外的彻骨寒气挡不住他的狂喜。他急急提笔,把别后的一腔愁情尽情记下:
成德曰:渌水一樽,黯然言别,渐行渐远,执手何期?心逐去帆,与江流俱转,谅知己同此眷切也。衡阳无雁,音问久疏。忽捧长笺,正如身过临邛,与我故人琴酒相对。乡心旅况,备极凄其,人生有情,能不惆怅。念古来名士多以百里起家者,愿足下勿薄一官,他日循吏传中,藉君姓名,增我光宠。种种自当留意,乃劳谆嘱耶。鄙**闲,近苦鹿鹿,东华软红尘,只应埋没慧男子锦心绣肠,仆本疏慵,那能堪此。家大人以下,仗庇安和,承念并谢。沅湘以南,古称清绝,美人香草,犹有存焉者乎?长短句固骚之苗裔也,暇日当制小词奉寄,烦呼三闾弟子,为成生荐一瓣香,甚幸。邮便率勒,不尽依驰。成德顿首。(《性德致张纯修第二十八简》)
容若的诗,朴素、自然、真实、明白如话;容若的词,清丽、凄婉,常让人不忍卒。他的诗与词,会不知不觉把我们从喧嚣的红尘中带离,带到一片安静纯美的世界。可容若
不仅是我们喜欢的词人,他亦是俗世中的一员,无法脱离红尘中的烟火岁月。他写给朋友的信笺,我们会找到那个最纯粹可的容若。不必寻章摘句,不用在意平仄音律,也不怕袒露自己最真实的生活与心迹,容若就这么赤裸裸地将自己的心捧到朋友面前,也捧到后世人面前。
如果没有这些信笺,我们认识的容若会空灵缥缈很多,但也会苍白呆板很多。
渌水亭一别,容若与朋友们各奔东西。他入值宫苑,张纯修南行,严绳孙、朱彝尊他们都去修纂《明史》了。短暂的相聚之后是漫长的别离之苦。在给张纯修的这封信中,容若时而如一多情小儿女絮叨着别后离情,似怨还喜;时而又如一顽皮孩童,插科打诨,尽情调侃老友。只是在说到自己的侍卫生涯时,他的心无端地沉了。红尘碌碌,日渐将那慧心男儿的锦心绣肠埋没了。彼时,容若充任侍卫不过一年时间。
他已经厌了,他原本就没有喜欢过。
跟随容若的人生步履,山一程,水一程,我们在见证他与众友人的动人友情之时,也认识了那么多清朝的慧心男子。是的,慧心男子,我愿意用这个词来形容容若的那些朋友。顾贞观、严绳孙、张纯修、朱彝尊……虽然彼时他们都已年过不惑甚至半百,但这些人,哪个不怀着容若所言的“锦心绣肠”,哪个不是这世间少有的慧心男儿?他们与容若的友情,因为有呼有应、有唱有和才得